​长衡会战之1944年6月17日:一道渡江增援令竟造成一个军全部溃散

2025-09-08 05:06 来源:奇闻网 点击:

长衡会战之1944年6月17日:一道渡江增援令竟造成一个军全部溃散

1944年6月17日,第四军军长张德能决定主力渡江到河西,增援岳麓山的防守。

这个决定是在这一天上午的紧急会议上作出的。参会的人员有第五十九师、第一〇二师的师长、副师长和参谋长。第九十师第二六八团团长田始营说会议是八点开始的。田始营没有参加这个会,这个时间是否准确,有待验证。其他曾与会的人员,第四军参谋处长张汶杰、第五十九师参谋长张国泰只说是上午,没有说具体开始时间。

什么时候结束的呢?回忆者都没有提出明确的时间点。张汶杰说了一句,“从决定渡河到开始渡河时间只有五个小时”。开始渡河的时间,回忆者说法比较一致,就是十七日下午五时。那么,决定渡河的时间,差不多是十一、十二点了。

有一种感觉在隐隐约约透现出来,即这个战时会议开的时间不短。这只有一种可能,就是会议开得很艰难。

事实确实如此。

第五十九师参谋长张国泰回忆,张德能在会上说,守岳麓山的第九十师告急,需要派部增援,请大家研究研究。

说是研究,其实一眼就能看明白,就是守长沙城还是守岳麓山。过江增援,就是弃守长沙城,你放一个团、两个团都没法守得住。不过江增援,岳麓山马上失陷。岳麓山是长沙城的制高点和屏障,一旦丢失,长沙城绝没有守住的可能。

如何取舍?大家一时都拿不定主意。

上面的意思呢?目前还待在岳麓山的第九战区赵子立参谋长说,守住岳麓山,就是长沙城丢了还有反攻的可能,失去岳麓山,长沙城就没有收复的可能。赵参谋长对张军长说完这个意思,又补充一句,他只是建议,因为上头没有赋予他指挥第四军的权利。但这个意见跟薛长官不一致。薛长官说,第四军必须死守长沙城,要与长沙城共存亡。

怎么办?

好一阵后,终于有人说话了,是第五十九师师长林贤察。林师长说,长沙城工事坚固,粮弹充足,可以坚守以待援军。

林师长说的是,长沙城还可以守。十五日日军才开始攻外围,到昨天下午,日军才攻占南门外红山头阵地,长沙主阵地的战斗才刚刚开始。

但河西已岌岌可危,望城坡十六日下午失守,日军直扑岳麓山主阵地,步兵已爬到半山腰了。山上工事多被炸坏,炮兵部队在日军炮火与飞机的狂轰滥炸下,受到重大损失。负责守卫岳麓山的第二六八团团长田始营向师长陈侃请援,陈师长说无兵可派,只有请你死守阵地。然后陈师长给张军长打电话说,如果没有增援,岳麓山只能守到十七日黄昏。

就这么看着岳麓山落入敌手,然后再等着日军炮弹暴风骤雨一样从河西砸过来?

于情于理于势都有点说不过去,但薛长官的意见......

根据第四军参谋处长张汶杰的回忆,十七日的会不是关于渡江的第一次会。十六日张德能就跟师长、副师长开过一次了,但其他人均不置一语,只表示军长说怎么办就怎么办。十六日晚上,张军长又征询第五十九师副师长唐连和自己的意见。张汶杰当时表示,第四军的任务是死守长沙城,如果守不住,还可以去敌后游击,地形都很熟悉......张军长当时点点头,没有说一句话就离开了。

为什么又开一次这样的会?看得出张军长很纠结,十分的纠结,他有了主意,但下不了决心。

让这场会能得以结束的是军参谋长罗涛汉的意见,他支持撤守岳麓山,理由是固守岳麓山,还有等待援军的可能。张军长于是立即表示自己也赞成这一方案。

事情就这么定下了。

然而来自长官部的两封电报飘然而至。关于电报到达的时间,相关的回忆都未说清楚,能肯定的是,电报来时,渡江的命令已经下发。两封电报,何者先到,何者后到,回忆各有不同,但从内容看,这个问题影响不大。

根据田始营的回忆,第一封电报说,岳阳日军准备水运战车南下,四军应注意对战车的防御措施。这封电报是有关战场情报的,但隐含的意思是,第四军要务必做好长沙城的防守。

张军长接报后,犹豫了,又找师长们商量。但师长们的态度跟他没有什么区别,无人能表示个明确意见。

接着第二封电报来了。电文大意是:长沙确保与否,是国家民族存亡关键所系,望该军长晓谕各级将士奋勇杀敌,虽战至最后一兵一卒,亦要确保长沙。

收到这两封电报的同时,西岸的求援电话不绝,陈师长的声音近乎哀求。

就是在这个时候,张军长终于狠狠地说了一句话,有印象的回忆者说起这话,意思相差无几。张军长说:“责任有多大就多大,由我张德能负,还是决定转移兵力。”

至此,渡江的决定最终敲定下来。张国泰回忆这时是下午五时。

然后令张国泰记忆犹新的一件事发生,此时突然传来日军发射毒瓦斯弹的消息,大家纷纷乱乱地避入防空洞,过了好一阵发觉没有动静才重新出来。这时又过去了半个小时。

张汶杰则记起了另外一件事。在等待西岸过来的渡船时,张德能不慎失脚落入水中,经卫士抢救,人安然无事,但张神情沮丧,颇有回城之意,但看到部队正脱离阵地,从各巷道络绎奔江岸而来,才没有成行。

后来船到,张军长、张参谋处长及军部少数人员,带着一个手枪排,首先登船。船到对岸已是夜暗。上山时为炮兵警戒部队阻挡,联络了半天才得通行,到第九十师师部已近夜半。

张汶杰说他上山后很快就睡了,当时张军长、陈师长还有赵子立参谋长正在开会。开会的说法被赵子立否认,他明确说自己一夜未找到张德能,张军长连日疲乏,“朦胧了一下”,意思是睡了。他因为找不到陈军长,只好去找了陈侃师长,从后者的口中得知渡江出了纰漏。

什么纰漏?

所有的部队,除了那个指令留下的第一七六团,都在往西门跑,一万多人,还有数不清的辎重行李,而通向江边的只有两个仅能通过一个人的小门,小门以外就是层层木栅,为了阻止日军登岸,木栅扎得异常坚固与密实,更要命的,是用来航渡的只有两艘小火轮和十几只木船,一个来回至少要一个小时......这些船还是副官处长陈继虞临时收集过来的。

渡江的秩序是这样的,军长先走,留下副师长、参谋长指挥队伍;副师长走了,留下参谋长指挥队伍;参谋长走了,队伍......就乱了.....各自争先渡江......

时令已届六月,正是一年中湘江水量最大,水流最急的时候。

不少人扎木板做筏强渡,有人抱着木板横渡,还有人武装泅渡......还有更多人呆在江边无所适从,直到等来第二天日机的轰炸。不少人,就溺死在湘江,还有不少人被炸死炸伤在江边。

但所有这些都不是最要命的,最要命的是,过江部队到了西岸就顺路南撤了。他们把过江都理解成了退却。被明确指定增援岳麓山的第一七五团被过江人群阻挡,转从下游渡江了。河东河西部队溃散,而日军趁着夜暗偷偷摸上了岳麓山顶。

第九十师、过河的部队都在乱纷纷地往南疾跑。

拂晓,赵子立和张军长通电话,说着说着,电话断了。电话那头,张军长带着手枪排追队伍去了,追着无效,也撤了。于是,赵参谋长也走了。

指令守长沙城的第一七六团,团长屈化平一个人连夜走了,副团长带着少数人南下,大部分都在17日夜星散了。

只有走不了的长沙城和岳麓山等着日军来蹂躏。

赵参谋长后来追上了张军长,他喊张军长收容部队回去再战。张军长说:“你看部队这个样子,哪能收容得起来?哪能反击岳麓山?”说完就走了。赵为此深感可惜,因为放不放枪,说法是完全不一样的。赵大概认为,假如张听了自己的建议,也许后来不致遭到那样的结局。但是张说的未尝又不是实话,千军狂奔,他能拉住几个人?兵溃如山倒,唯一能做的,就是眼下不被石头砸到脑袋。

张德能下了一个万难的决心,却没有安排一个周密的计划。

这不像是一个久经战阵,从腥风血雨中走出来的将军的正常表现,倒像是一个极度疲惫的人心烦意乱下的做法。田始营就是这么说的,张汶杰没有这么说,但他的回忆却暴露了不少这方面的信息。

长官部撤走后,长沙城铁轨被拆,水道布雷,无线电通讯联系不上友军,所有敌情、战报全靠长官部的无线电通报。张德能说:“薛长官的战略是用的孙子兵法,将我军置之死地而后生。”这话的味道更像是一种无奈。

五月底,湘北守军全线撤守,长官部除了迭令积极备战,并无其他指示。张德能说:“长官部一跑几百里,各友军又情况不明,叫我们等着挨打,这就叫大会战吗?”言语沉重,情绪甚为不安。

而这种情绪是弥漫在守军中的。张汶杰去视察阵地,第一七七团长杨继震就叹气:“有什么看头?一切都好,就等着日军来吃。”

这一切的根源在于,这些军人已深刻感到长沙就是一座死城,看不到半点得救的希望。第二十七集团军、第二十六军越浏阳河向渌水败退,第三十集团军、第五十八军退到了浏阳东门市,第九十九军则从沅江向郴县方向一败千里,号称精锐的王耀武集团则被阻止于益阳附近前进不得。所有这些准备向心攻击长沙的部队,离长沙不是越来越近,而是越来越远。此前引以为豪的天炉阵,分分明明已经败得一塌糊涂。

这个时候,薛长官只会不停地喊,第四军要与长沙城共存亡,在长沙战至一兵一卒。听得多了,人都会心烦的,而且还会意乱。

这种心烦在生死一瞬的战场是要命的,只要一个刹那,城池的命运,军队的命运,乃至个人的命运就注定了。